近来伊朗局势动荡，不禁让我想起一年多以前的伊朗之行。
年4月我们夫妇和王东诚夫妇、赵诚、郑也夫夫妇一干人去伊朗旅游。多人的飞机，只有80多名乘客。据说，北京到德黑兰的航班经常是这样，原来每周两个航班，最近刚增加到三个。伊朗人对外交往有限，中国人到伊朗商务、旅游也刚刚起步。
飞行8小时到德黑兰。时差三个半小时。机场离市区三十公里，车要走一小时，先路过霍梅尼墓，看到金色圆顶，未下车。伊朗年发生伊斯兰革命，霍梅尼推翻巴列维国王，建立伊斯兰共和国。霍梅尼被称为领袖。他死后，哈梅内伊继承领袖至今。在伊朗，到处是这两人的画像。总统由竞选产生，地位在领袖之下。伊朗互联网这两年发展较快。导游阿里说，自己的父亲是霍梅尼拥护者，年轻一代已经有不同看法。反美招来制裁，伊斯兰革命降低了生活水准。现在大学毕业生工资相当于人民币一两千元。
伊朗普遍是义务教育，考大学前百分之三十为公费生，只出少许住宿费便可就读。中小学男女不同校，大学才同校。乘公交车，以中门为界，男在前，女在后。女性十岁以上在外必须带头巾，头巾要盖住头发。
一下飞机，先参观自由塔，是巴列维国王为妻子所造。虽说巴列维国朝已经被推翻，但他留下的建筑，仍完好保留。再参观国家历史博物馆，规模不大，只有二层楼。四千年前两河文明留下的石碑、印章等有楔形文字。波斯时代大流士、居鲁士的石刻比较有气势。
德黑兰有两千万人口，交通比较拥堵，晚饭后路过年同盟国三巨头会谈的宫殿外边。
第二天早上出发乘飞机一个多小时，前往大不里士。这是一座雪山脚下的城市，历史上是波斯和拜占廷、奥斯曼、俄罗斯角逐的前沿，也多次成为王朝首都。13世纪时，位于东阿塞拜疆省的大不里士及其集市就因繁盛一时而闻名于世，并成为萨法维王国的首都。从16世纪起，这里不再是首都，却将商业中心的地位一保持到18世纪后期。
大不里士居民是阿塞拜疆人。他们和德黑兰的伊朗人文字一致，说话不一样，据说此地收入水平可与德黑兰持平，当地人勤劳，就业率高，有贸易传统。
我们参观了阿塞拜疆博物馆，它在伊朗居第二位，有公元前三千年的金属制品，陶器也很精美。楔形文字石碑为公元前七百多年遗存。还有钱币、印章、瓷器等专题展览。有一室为反映民族史诗的雕塑，水平很高。再去蓝色清真寺，建成于十五世纪，砖砌穹顶峰很高，内部是蓝色瓷砖，只留下局部。
最后逛大巴扎，这是大不里士的历史集市区的一部分，内部规模很大，年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它坐落在大不里士市中心，是中东地区最古老的集贸市场之一，也是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贸易中心之一，虽然历经了三百多年岁月洗礼却依然繁华，感觉与伊斯坦布尔大巴扎好有一比。大不里士的集市区是伊朗传统商业与文化体系保存最完整的实例之一。我们在大巴扎中购壁毯一幅，两个女性居家之像，艺术感觉非常好。她们在室内穿着牛仔裤，围巾松弛地搭在头部。与我们在街上看到的包裹甚严的女性，不一样。心想，这是不是巴列维时代风貌？
第三天，我们又乘飞机，过里海上空，到伊朗第二大城市马什哈德。出机场后感到市容不错。
餐后参观欧默尔哈亚姆花园。实际是巴列维国王为之扩建的陵墓。哈亚姆是十一世纪诗人，哲学家、数学家，伊朗日历制定者。对后世影响很大。遇到一群中学生集体参观。他留下两部诗集。其诗以爱情为名，实讲信仰，挑战王权，被国王命诗人妻下慢性毒药害死，其妻在他临死前悔悟，说出真相。诗人命运，不同文明却很相似。旁边还有另一诗人陵墓，建筑很好。再参观港大哈清真寺，男女分别参观，内有伊玛目礼萨脚印。
第四天，早上先参观礼萨陵墓建筑群。这是第八个伊玛目礼萨的陵墓，始建于一千年前，至今仍在扩建，有广场，有清真寺群，规模之大超出想像。是目前什叶派最大的宗教场所。也是我所见过的规模最大的穆斯林宗教场所。据说从空中俯瞰就是一座城市。天主教的中心梵帝冈也没有这里规模大。可供五十万人同时朝拜。内部主要装饰也是镜子反光，金璧辉煌程度远超德黑兰格莱斯坦宫。男女分别进入。我作为国外女性，也要带头巾，要用长巾包裹全身。到陵墓前人潮汹涌，难以接近。马什哈德一年游客三千万，相当大一部分是穆斯林来此朝圣。
然后乘车一小时前往康村。这是一个山沟里的古村，考古发现有两千年前的遗物。村庄依山而建，石头台阶中间是排水系统，流过每户人家。进入一家参观，里面几间居室均铺地毯。家具虽不多，但有精致花纹。主妇请大家喝茶。
第五日，我们先参观浴室博物馆，三百年历史，穹顶有壁画。浴室的热水与浊水的循环系统。浴室及其配套设施很大，池中央有若干真人蜡像，有人在搓澡，有人在热腾。浴池四周有大大小小的理疗场所，也是用真人蜡像展示他们在拔罐、按摩等。看来，伊朗古代，浴室是很重要的治疗与社交场所。
第六日印象较深的是粉红色清真寺，建于年，国王为妻子而建，室内玻璃形成神秘的光影效果。是世界文化遗产。让我感觉，王权建筑远不如神权建筑的宏伟。再参观天堂花园，恺加王朝修建，它以波斯园林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公元前年居鲁士大帝的统一，标志波斯文明形成。波斯园林是波斯文明的组成部分。园林受当地自然条件、风俗和宗教的影响，吸收了古代埃及、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建筑传统，《创世纪》中“伊甸园”、古代波斯的拜火教和历史传说、伊斯兰教的文化，反映了波斯人对于天国的想象和向往。在《一千零一夜》中就有波斯园林的描写。随着伊斯兰教进入波斯，波斯文化也被伊斯兰所吸收。晚上又参观一个年前的皇家浴室博物馆，建筑结构精美，有蜡像群再现当时景象。
第七日，上午驱车一小时，到波斯波利斯皇宫遗址。这是伊朗最重要的古代文明遗迹，年入选世界文化遗产。波斯波利斯是大流士一世即位以后（公元前-前年在位），为了纪念阿契美尼德王国历代国王于公元前年始建的都城。经历大流士一世、薛西斯一世及阿尔塔薛西斯一世，历时70多年建成。古老的波斯是众神的王国，是波斯帝国阿黑门尼德王朝的第二个都城。现在的遗址东面依山，其余三面有围墙。主要遗迹有大流士王接见外国使臣用的万国门、阿帕达纳宫、百柱宫、阿尔塔薛西斯三世的陵墓等。这座城市是作为波斯帝国礼仪上的首都，接待外国使臣，接受万国朝拜。
公元前年，亚历山大大帝攻占这里，将整个城市付之一炬。传说那些用黎巴嫩雪松制作的精美圆柱、柱头和横梁熊熊燃烧起来，屋顶坠落，烟灰和燃屑纷纷落在地上。大火过后，只剩下石刻的柱子。
波斯帝国的开创者为居鲁士，统治地域跨亚非欧，包括埃及希腊，两河流域，当时有万人口，万平方公里。春秋五霸或战国七雄都不能与之相比。大流士为建立威信，娶了居鲁士的女儿。并为居鲁士塑像。石雕有楔形文字，被德国学者释读。有拜火教图像，有各国进贡场面。亚历山大征服此地时烧毁，后被埋没，一百多年前重新挖掘出来，土埋过的石雕保存更好。
第八日，早上出发，先参观亚兹德古城。房屋和街道保持了传统的风格，建筑材料都是用泥土和麦秸。没有高层建筑，而向地下发展，因为天气炎热。再看蓝色清真寺和广场。又参观一古村，已经无人居住。有寂静塔，天葬台。
晚上十点到伊朗第三大城伊斯法罕。它位于扎格罗斯山和库赫鲁山的谷地中，始建于阿黑门尼德王朝时期，多次成为王朝首都。古代为东西方贸易集散地。年，阿巴斯大帝迁都于此，大兴土木，将伊斯法罕变成一座精美雅致的名城。现为伊朗最美城市。伊斯法罕拥有11世纪至19世纪的各种伊斯兰风格建筑，作为“丝绸之路”的南路要站，东西方商贸的集中地，伊斯法罕一时曾富甲天下，民间有“伊斯法罕半天下”之说。
尔后，我们去了亚美尼亚天主教堂。亚美尼亚历史博物馆，展品有九至十世纪的羊皮书以及一千年来的各种圣经。还有年的世界地图，已经是与现代世界地图一样的图景。还有油画和各类文物，内容很丰富，可惜参观时间太短。礼拜五清真寺，又称贾玛清真寺，年入选世纪文化遗产这个清真寺建筑群占地多平方米，也是第一座在萨珊王宫的四庭院布局格式建设的伊斯兰建筑。其双层带肋圆顶是建筑上的一个创新，为整个地区的建筑设计带来灵感。一个显著特点是其极具风格的装饰细节，它们是一千多年伊斯兰艺术风格发展的代表。
四十柱宫，也是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九座伊朗园林之一。其实只有二十根木柱，倒映在水池中成为四十柱。进入伊玛目广场，又称伊斯法罕王侯广场，坐落在伊斯法罕市中心，由阿巴斯一世大帝建于建于年，通常被用于阅兵、庆典、观赏马球、行刑等。广场呈长方形，长米，宽米，中间有大型的喷水池，显得格外宽敞而大气。还有大片草地和玫瑰盛开的花坛，面积仅次于天安门，位列世界第二。广场四周是保留着多年前风貌的传统市场——巴扎，商铺众多，出售各种伊斯法罕手工艺品。
从伊斯法罕乘车一路上山，参观与世隔绝的古村阿彼雅尼。人口不到一千，内部通婚，保存了一种特殊的语言，只有他们自己交流。外人听不懂。但这个村子也出了科学家。
我们的旅游，主要是参观伊朗的古代文明遗迹。伊朗历史悠久，文化积淀丰厚，地理上接近两河流域，直接受到米索不达米亚文明的影响。波斯波利斯等地面古迹可以上溯到0年以上。还有更古老的文明遗址入选世界文化遗产。陈明远不赞成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根据之一就是伊朗也是文明古国，实地一看，所言不虚。我们不可妄自尊大，以为中国是惟一历史没有间断的文明古国，其实伊朗不但文明悠久，同样没有间断，当今伊朗人不但对古代波斯高度认同，血缘上也是一脉相传。
但同时，我们对伊朗当代的政治生态有所感受。巴列维当政时期，在国际上亲美，大力推动现代化，经济发展快，文化上有国际视野，对文明古迹的保护有超前眼光。当时社会生活世俗化，女性可以解除面纱。巴列维王朝要现代化，却不搞民主化，贪腐严重，贫富分化。年宗教领袖霍梅尼推翻巴列维王朝，当时得到多数人拥护，此后伊朗在国际上和西方国家对抗，经济下滑，人民生活水平下降，还经历八年两伊战争。现代化的路上大大落后。现在高速公路速度不高，基础设施滞后，年青一代已经开始反思。一个民族国家走向现代化不一定是直道前行，也可能发生倒退。倒退可能出于一种崇高的理想主义或民族主义的理由，裹胁多数人参加。伊朗现在虽然实行政教合一的体制，但伊朗公众思想不封闭，他们经历过相对开放的年代。路上遇到年龄不同的伊朗人，都敢于主动和我们合影留念，没有任何接触外国人的恐惧。比之禁止妄议的国家，言论有一定开放度。导游虽然是穆斯林什叶派，但不属于原教旨主义者。说起对白色革命和伊斯兰革命看法，他父亲曾在巴列维王朝坐牢两年，支持霍梅尼推翻巴列维。导游自己则否定霍梅尼，说他上台以后限制自由，德黑兰大学学生若表达不同意见就会被捕。经济下滑。四十年前韩国羡慕伊朗，说不知何时能赶上伊朗。现在伊朗羡慕韩国，感叹不知何时能赶上韩国。年青一代人心思变。伊朗人是有血性的，对现代文明的向往和追求是不可扼制的。示威者反对当政者在国际上撒币，参与征战，要求首先改善本国的民权和民生，是正当的诉求。如果公众向当局提出这样的诉求，就视为外国势力颠覆，显然是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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