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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偷书贼》
你好啊,你甭想摆脱书了,嗯,即是别想摆脱穷——啊呸,这乌鸦嘴。不过实际情况,爱书人大多不富裕,有点闲钱买买书,就容易知足了。
如果你是爱书人,闲余翻翻艾柯&卡里埃尔的“密室对谈录”《别想摆脱书》,一定会有很多共鸣。暌违许久,插图新版《别想摆脱书》出来了。
一个对谈,要好看,不是容易事。对谈双方需要同一个等量级,并且有诸多相似的兴趣爱好点,才可能补充、碰撞。在这点上,艾柯&卡里埃尔,可谓双璧。
一位是百科全书式学者、作家,另一位是杰出的编剧,奥斯卡终身成就奖得主。他们都是爱书人、藏书家,海阔天空聊谈由书延伸的种种话题,自然好看。偷偷说一句,理想君看完这本书后,偏爱卡里埃尔。
诗人海涅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话:在他们开始烧书的地方,他们最终会烧人。曾经(或者还在继续),如果你是异端分子,“胡言乱语”,触碰禁忌,等待你的是悲剧命运(此处顺插一个硬广:理想国最近出版的金茨堡《奶酪与蛆虫》《夜间的战斗》便是这方面很好的例子讲述)。
查禁与除名毁忆
选自插图精装版《别想摆脱书》
左:对谈者,安贝托·艾柯(UmbertoEco),享誉世界的哲学家、符号学家、文艺批评家和小说家,二十世纪最后一位百科全书式学者,少有的将精深学术与玄奥著作变成畅销书的作家,作品被翻译成三十五种文字之多。
右:对谈者,让-克洛德·卡里埃尔(Jean-ClaudeCarrière),法国电影泰斗、国家电影学院创始人、奥斯卡终身成就奖得主、著名作家,《布拉格之恋》、《铁皮鼓》、《大鼻子情圣》等八十多部经典电影剧本的创作者,电影大师布努埃尔最青睐的编剧,龚古尔文学奖得主。
艾柯:比如古罗马人想出来的“除名毁忆”(damnatiomemoria)之刑。“除名毁忆”由元老院投票表决,判处某人在死后处于默默无闻和彻底遗忘之中,也就是将他从官方名录中删除,或销毁他在公共场所的雕像,或将他的出生日宣布为凶日。话说回来,在斯大林时代,人们也干过类似的事,把某个被放逐或遭暗杀的领导人从照片里抹掉。今天要想让某个人从某张照片上消失可就困难多了,人们很快就能在网上找到原本的老照片。消失者不可能消失很久。卡里埃尔:还有“自发的”(spontané)集体遗忘,在我看来,这比集体荣誉更强大。这不像古罗马元老院那样是有意识的决定,而是无意识的选择,一种间接的修正主义、平和的驱逐除名。集体记忆存在着,正如集体无意识和集体遗忘也存在着一样。某个“辉煌一时”的人物被我们不知不觉地淡忘,没有人故意驱逐,没有人使用暴力。他自行消失,毫不引人注意,去了黑暗王国。某个人走出我们的记忆,被缓缓驱逐出我们的历史书,我们的谈话,我们的纪念,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艾柯:我认识一个意大利评论家,据说他会给人带来厄运。人们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很可能他本人最终也演绎起了这个传说。直到今天,人们讨论很多作品时始终不提他的名字,尽管他在这些作品中占有绝对重要的意义。这也是某种形式的“除名毁忆”。至于我嘛,我从来都不忌讳提到他。这不仅因为我是全世界最不迷信的人,还因为我非常欣赏他,到了不能掩饰的地步。有一次,我甚至决心坐飞机去拜访他。由于我没有因此而遭到什么厄运,人们又传说我受到他的保护。总之,除了包括我在内的“少数幸存者”(happyfew)还在继续提到他以外,他的荣誉确实已经失去了光彩。这也许是刚刚改变信仰的奴仆在焚烧古希腊的科学书籍,图源《别想摆脱书》卡里埃尔:当然,有好些办法可以判处一个人、一部作品或一种文明处于沉默和遗忘之中。我们提到了其中几种办法。有条不紊地摧毁一种语言—正如西班牙人在美洲所做的那样—显然是最佳办法,让这种语言所表述的文明彻底不可接近,并且接下来对这种文明为所欲为。然而,我们看到,这些文明、这些语言还是抵制住了。让一种声音彻底消停,把一种语言彻底抹去,这并不容易;几世纪的时光始终在一边低吟。你说得对,拉什迪事件给人希望;这无疑是全球化社会最具有象征意义的成果之一。唯一的风险在于,传播中的信息变得无法证实,所有人都可能成为提供信息的人。我们刚才也谈到这一点。自愿提供信息的人,或多或少有点能力,或多或少带着偏见,很有可能突然就成为信息的杜撰者、臆造者,每天对着世界幻想。我们很有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描绘世界,接着又把我们描绘的样子当成事实。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倘若有必要解决的话,毕竟想象的新闻也不乏魅力—就意味着没完没了的核实。而这令人厌烦。单单一个证人不足以证明一个事实(对于一桩犯罪也是如此),必须汇集各种观点和证词。但在大多数时候,如此庞大的工程所需要的信息核实工作并不值得去做。人们任其传播。艾柯:回到用减法实现审查的问题,一个独裁者想要遏止网络的信息来源,很可以传播一种病毒,破坏每台电脑上的所有个人资料,从而实现规模巨大的信息封锁。如果我们把个别信息存入U盘,那就不可能彻底破坏了。也许这位网络独裁者至少可以破坏我们百分之八十的私人信息?卡里埃尔:也许没有必要彻底破坏。我可以在文档里利用“搜索”功能,标出和某个关键词有关的全部信息,然后只需轻轻“点击”,就能全部删除,那么为什么不能想象某种形式的信息审查,只删除某个关键词或词组,但却涉及全球的所有电脑?如果是这样,我们的独裁者将会选择哪些关键词呢?在这种情况下,只好仰仗网民们的还击了—就像每次发生的那样。这是攻击和还击的老故事,只不过发生在一个新的领域。我们还可以想象一个新的巴别塔,各种语言、代码和解密线索突然消失。怎样的混乱状态!托纳克:正如你们刚才所言,悖论在于,被判沉默的作品或人往往能把这沉默转化成某种回音室,并最终回到我们的记忆中来占有一席之地。你们能不能回来谈谈这种命运的逆转?你有你自己的书,与此同时,你还被全世界的书所包围,图源《别想摆脱书》
艾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必须从另一层含义来理解“除名毁忆”。比如说,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过滤、事故、火灾—一件艺术作品没有流传后世。严格来说它的佚失不能归咎于任何人。它就是消失了。但一部得到众人注释和赞美的作品,它已经消失这一事实更会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