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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脱》电影海报，图片来自豆瓣电影

下午，猝不及防和闺女一起看了一部电影——《超脱》（台湾版翻译成《人间师格》），讲的是一个教育工作者的故事。

看完心里一直在回味它，好奇地跑到豆瓣看它的评分和评论——豆瓣8.9分、四十多万人打分，绝对算高分。大家对这部片子评价如此之高，我很欣喜，虽然影片不乏压抑窒息的地方，但我仍觉得这是一部给人深深思索、带来希望与救赎的“特殊励志片”。

浮光掠影看了一些影评，有的太文艺太煞有介事，有的又完全没法从它的阴郁调子中超离出来，非常颓丧。

一条短评说：“这是一部不推荐看的好电影。没病的都要看出病的。好的作品分两种，一是发现世界的极美，二是挖掘人间的极苦。这部就是后者。”

我对这说法不太满意。写下自己的感受，跟有缘人分享。

1

开门见山说，男主人公本人来自一个非常可怕的“原生家庭”。“可怕”到什么程度呢，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是和外公、母亲三人共同生活。换言之，他的外公猥亵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并且生下了男主人公亨利。

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观众崩溃了——这TM都是啥事啊。

亨利七岁时，他母亲在家中吞药自杀，他亲眼看到母亲躺在地上那一幕。他后来是如何长大、又如何成为影片中一个像圣徒般纯净、温和且充满悲悯情怀的教育工作者的，没人知道。

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片名从一开始就有了一个初步诠释——超脱。超脱自己的痛苦，超脱社会庸常的定义，超脱不幸与伤痛对一个人的基本打击。

这种态度贯穿了他对自己生活的态度，也贯穿了他对每一个人的基本态度。

他来到一所新学校任职，第一天上课，一个黑人少年就无礼挑衅他，冲他怒吼：滚你妈的，操你妈的，回头小心我把TMD操得菊花开满地，诸如此类，极尽下流污秽的言语侵犯。但他告诉少年，你根本伤害不了我，你这些语言对我来说就象空气一样没什么作用和力量。（原话我忘了，大意如此，大家自己去看。）

这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呢？

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教师，一个风味独特的老头儿，叫来一个女学生“谈话”。女孩化着浓妆、染着紫色或绿色头发，吊儿郎当的样子，衣着简直比红灯区的妓女还暴露。

老头儿也不是省油的灯，第一句就问她：

“你能让我看一下你的乳头吗？”

“What？”女孩露出不可思议的嫌弃表情，本能说不。

“可是我已经看见了呀。”老头说。女孩说，你别TM跟我谈什么审美了，我们是两代人，有TMD代沟。然后巴拉巴拉一大堆劲酷十足的新潮话，老头儿也挺可爱，说老子当年做坏小子的时候你还在子宫呢。

最后，老头一言不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美丽的夏威夷落日的晚霞照片，然后又拿着一个长满疱诊的女性阴道特写照片，然后问她，到底哪个是美呢？

哈，这一段戏相当精彩！

影片在很多方面有一种完全不回避不矫饰如实呈现的生猛劲儿，让你直面现实的丑陋与残酷，看到某些孩子是多么粗野无知、令人厌恶，简直不值得同情和报以善意。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评论说这是“人间的极苦”。

但，如果只看到人间极苦，没看到超越极苦之道，就白看了。

◎影片中那位衣着暴露的“问题少女”，图片来自豆瓣

2

男主不定期去老人院看望外公，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他。老人弥留之际，他感受到老人心中积压的愧疚不安，他温柔地叫他“爸爸”，用惊人的怜悯和慈悲原谅了他，对老人说，你不需要为你并没有造成的伤害或过错道歉、如果你想走就请安心地走吧，你不需要再有什么心理负担之类。

这个情节实在相当惊人和震撼。需要多么深刻的智慧底蕴、整部电影不流俗的叙事结构支撑，以及对生命多么强大笃定的信心才敢这样处理呢。就跟佛教说“无我”，这得是觉悟到多么深邃的实相程度才敢这样宣说呀。

成年后的他成为一名教育工作者，也许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与疗愈的方式，也许是一颗心灵主动承担的责任——有谁能比他更了解，出生在一个千疮百孔、苦难深重的“原生家庭”有多少个借口与可能性直接通往堕落和毁灭呢？

就像他任教的那所社区学校的学生一样，男孩打架、骂人、飙脏话、虐猫，吊儿郎当，女孩化浓妆、举止轻浮、穿着暴露、自我践踏还以为那是维护自我。这些孩子大多空洞肤浅、幼稚无明且极度自私。

但，他总能穿透这些令人生厌的孩子表面行为，洞察到背后深层的原因，以及他们在家庭或别处所遭遇的伤害与不公。

每个问题孩子身后无一不伴随着一个问题家庭或问题父母。他们就像是生活在盐碱地。没有爱，也没有爱的流动。

每一个孩子，至少曾经是一张白纸或一粒有无限可能的种子，谁天生会愿意成为一个妓女、罪犯、施暴者呢？

◎男主在上课，图片来自豆瓣电影

3

他下班回家，公交车上，一个大约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雏妓跪在地上，为一个老男人服务，用嘴。随着老男人的呻吟，男主人公坐在不远处，不堪忍受，泪流满面。

他想到了什么？他的母亲，还是他的外公？亦或，这个社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导致一个不成熟的少男少女踏上一条自暴自弃自我毁灭的路？以及，他班上那些吊儿郎当的少年，未来会不会就是这些在公交车上猥亵女性、公然召妓然后连钱都不付还暴打她们的猥琐男人？

公交车上的镜头切换与处理相当棒。他的泪流满面让我想起尼采的那个著名公案：当车夫狠狠鞭打一头驴子时，尼采跑过去紧紧抱着驴子嚎啕大哭，称它是兄弟。

如是极端的情节背后必定有超凡的哲学架构，尼采说“上帝死了”，佛教称之为“同体大悲”。但，在流行文化中触碰这种情怀与哲学，是多么珍贵啊。

这部影片的伟大在于它在引发思考——

你看到了无知与绝望，看到了人性丑陋与无耻，看到人类永远存在的阴暗地带，在那里，因与果、受害者与施暴者奇异地互为促进与角色转换，但，你看到这一切的根源与症结了吗？看到了当下这一刻、这一念你所能对未来产生的巨大作用了吗？看到心灵在任何时候都是可以选择的吗？看到选择的力量其实有多强大吗？

简言之，你是否了解，无论情况有多糟糕，你仍是有选择的？

我们大多数人，无法选择出身、家庭，也无法选择能否遇到好同学、好老师、好的社会制度，我们根本没法选择自己所处的环境与阶层。人的局限无处不在。

但，唯一不能束缚你的，是你心灵的想象力，你所选择的超越之道。

他后来暂时收留那个雏妓住在他家。与此同时，班上还有一个因肥胖而经常被父亲辱骂、被同学耻笑的但非常喜欢摄影拼贴艺术的女孩，她渐渐发现这个老师的与众不同。

这两个女孩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爱上了”他。因为在她们生命中，甚至从未遇到有一个人像男主这样跟她们并不相干，但真心关怀她们的心灵之苦和未来的命运。

这就是问题所在。为什么雏妓整天在街上游荡，没有一个人关心她？为什么胖女孩的父亲要那么嫌弃、辱骂自己的孩子，仅仅因为她体型肥胖、不够美丽？

◎男主班上的肥胖女孩，据说演员是导演的亲闺女，图片来自豆瓣电影

4

谁的人生没有苦难呢？谁没有遭遇不幸呢？谁没有心灵被伤害的经历呢？但，苦难不带来什么特权，让你可以任性放纵自己的无知，去堕落，去自残，去伤害他人。

超脱其实是自救之道、自爱之道、解脱之道，也是唯一能扭转命运的“反转之道”。

这部电影没有像其它调性温暖的教育题材影片（比如《放牛班的春天》、《嗝嗝老师》）那样，使学校及教育工作蒙上一层浪漫而诗意的柔光，虽然我们永远不能否认一个优秀的教育工作者所拥有的对学生巨大而积极的影响力。

这部电影如实告诉我们：家庭比学校更重要，家庭教育的作用往往大于学校教育的扭转力。很多孩子的问题都出在父母及家庭。这是教育工作者最为无力的环节。

但，孩子，比你的家庭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的选择！

所以，男主人公最想教给学生的是心灵的超脱之道——

用文学，用诗歌，用写作，收拾破碎的心，转换对苦难的认知，呵护自己的心灵，唤起它不受外界与他人侵蚀的力量与美，好好去自爱，去释放善意，去发现生活的意义，去拥有改变命运的勇气，去踏上一条积极探索的创造之路。

影片用两个略带遗憾的结局结束，那个雏妓最终被社会福利部门收留却被检查患上了爱滋病，结局可以预料；肥胖女孩最后选择了自杀，死在男主的眼皮底下。

那所社区学校最后不得不关停，为什么？因为年终的家长会居然一个家长都没来参加！为什么不来参加？因为这些家长根本不在乎！为什么不在乎？因为他们大概有比家长会更糟糕的事要处理，而他们少年时代也在这种学校就读，而他们的家长可能也从没参加家长会吧。

你可以一直追问下去，因为不幸总有原因，堕落也必定总有理由。但，从苦难中鼓起勇气，把痛苦转换成生活的智慧与对他人生命的关怀，只能是自己觉知后的主动选择。

影片最后，男主人公最后在一片废墟的教室中读诗的场景，恰恰体现了他作为教师的超脱之道——只管去做你认为符合善与美的事，莫问回报与前程，不要因为有学生自杀或自己无力改变什么而陷入教育工作者的职业绝望或自我放弃。

总之，这是一部具有极高生活智慧的电影，也是一部看似灰暗阴郁但其实充满光明与希望的艺术电影。作为一个佛教徒，我意外地发现它其实与佛法智慧拥有惊人的异曲同工之处。

影片可圈可点之处远比我个人所体会到的这些更加厚重和丰富，包括片中几处引用加缪的作品，还有刘玉玲与某问题少女的那一段台词也相当精彩。

家长们可以和读中学的孩子一起观看这部电影。教育工作者可以借助这部电影和学生展开一场精彩的主题讨论。

看完后会感到压抑吗？不，你会长长吸一口气，充满庆幸和感激，庆幸自己还不算太倒霉，不需要面对爱滋病和自杀的结局，感激我们的父母和家庭，没有让我们变成影片中那些似乎无可救药毫无希望的孩子。

愿观影者都能从中得到启发，汲取力量。愿我们心灯长明，光照世界！

◎男主在教室读爱伦坡的诗，图片来自豆瓣电影

往日观影

最强的操控不是芯片，而是我们的心——电影《升级》｜写作调心60分钟

他在独奏微弱而伟大的生命，自由诗意的灵魂——电影《独奏者》

在智慧与方便交汇的河流之上——电影《瓦拉：祈福》

中年人的伤痛，如雪崩无声，似云卷云舒——巴西电影《中央车站》的爱情

韩国的民主是用不屈的抗争换来的——电影《辩护人》

我们是多么渴望被人无条件接纳啊——西藏电影《阿拉姜色》

因为它的“看见”和慈悲，给它打72分——不喜欢《小偷家族》的理由

“妙手爱琳娜”——电影《洞里春光》

献给所有年老色衰、情路不顺的老女人——电影《妈妈咪呀》

何为净垢，何为贵贱？——电影《大佛普拉斯》

只有一样东西能够完美灵魂，那就是爱——电影《朗读者》

如果上师命令你去给一盆花下跪道歉——电影《红鳉鱼》

《明月》：顶果钦哲仁波切传记片｜解说词及珍贵照片

沿着情绪的流淌，到《绿皮书》和《调音师》｜写作调心一小时

致我们笑中有泪的人生｜巴西电影《小丑》

宗萨钦哲仁波切说：“这部电影讲述的是有一个间谍多么慈悲的故事”

假如你也挣扎在人生的低谷——电影《当幸福来敲门》

好一个有思想魅力的男子！——电影《V字仇杀队》

伊朗电影《一次别离》：没有绿洲，没有水，只有龟裂的心灵

人生况味说呀说不尽比面对痛苦更难的，是抵御爱情和安全感——读人物《平原上的娜拉》一文有感哈哈哈，文章数量不够？发一组朋友圈来凑！叩问身体，寻找自己的心灵创伤｜今日堆肥最近，又迷上蒋勋｜今日堆肥交到一个新朋友｜写作调心60分钟雨季总会来，无常总会来｜写作调心60分钟一件事若值得做，就值得做好。｜写作调心60分钟在泰国，第一次签商业合同｜写作调心60分钟哈，佛教徒做生意“太难啦”——既不可以卖度母像，又不可以卖烟灰缸？｜写作调心60分钟请活佛打了一个卦｜写作调心60分钟白天为生，晚上为死。不以佛法作俗务的诱饵｜写作调心60分钟辛勤劳作的生活没有傲慢可言｜写作调心60分钟我在泰国开了一个二手店｜写作调心60分钟充满抑郁、挫折、阵痛和巨变的年的最后一天｜今日堆肥最近令我生起强烈觉受的一句话：“我受够了！”｜今日堆肥在无常的混战中，重拾秩序和勇气｜今日堆肥逃离名校的你，更快乐了吗？｜写作调心60分钟轮回中再无好梦，现在就要抓紧时间修法和行善！｜今日堆肥新公寓，新生活，新挑战｜生活在曼谷曼谷酒店14天隔离记｜写作调心60分钟：我的三个月零三天的出国之路（下）｜写作调心60分钟：我的三个月零三天的出国之路（中）｜写作调心60分钟：我的三个月零三天的出国之路（上）｜写作调心60分钟祈愿你相信爱情，大胆恋爱，勇敢结婚｜写作调心60分钟爱情它是个难题，中年人的爱情更是难上加难｜写作调心60分钟愿你难舍樱桃的美味｜写作调心60分钟我憎恨生命的重复｜写作调心60分钟大脸使人谦卑｜写作调心60分钟我们整个人生都催人泪下啊｜写作调心60分钟：不要害怕做自己｜写作调心60分钟新的灵魂将从新的经历中诞生｜写作调心60分钟决心做一个叛逆的小中年｜写作调心60分钟爱情这条船对我们来说太大又太小｜写作调心60分钟继续嬉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写作调心60分钟但愿错误的火车，带我们去正确的站台｜写作调心60分钟教育亲子愿母亲们放下那把钝刀，愿孩子们抚平心中伤痕｜写作调心60分钟曼谷记：两次家长会｜写作调心60分钟序：每一天都有爱情发生，每一刻都有爱情熄灭。｜写给女儿的十二堂爱情课①佛法需要实证实修，生活也是。父母应以身示“道”。｜写作调心60分钟开学第五课：信仰佛教，还是基督教？｜写作调心60分钟WorldChangersCamp：第一次参加英文演讲与辩论夏令营｜世界变革者营开学第四课：东方传统，还是西方文化？｜写作调心60分钟开学第三课：你为什么会讨厌川普总统？｜写作调心60分钟恩情不要清算，让它变成生命的资源与燃料｜今日堆肥开学第二课：少年为何自杀？你要及时了结「过失与责罚」的因果清算关系｜写作调心60分钟开学第一课：愿你行于伦常的优美中｜写作调心60分钟致：我家十七岁的少女｜写作调心60分钟大脸使人谦卑｜写作调心6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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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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