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年2月，我在伊朗经历了一个月的旅行，用胶卷记录了当时尚处平静和萧条中的德黑兰。

从卡尚到德黑兰的途中

从马什哈德到德黑兰，途径克尔曼沙阿、亚德兹、伊斯法罕、卡尚等几个城市，我在这些城市简单停留了几天，于2月初达到德黑兰。在城市和城市之间，是漫长的高原和荒漠，极少见到村庄和城镇，偶尔出现几个加油站。直到靠近德黑兰郊区，有一个检查站，车辆和乘客接受穿蓝灰色制服的革命卫队的盘查。一位佩戴手枪的军官询问了我的旅行目的，查验了行李和数码相机里的照片。大巴放行后，我与同座的一个大学生，聊到伊朗的政治话题，这位大学生压低声音，叫我终止这个话题，他的神情紧张而严肃。

进入德黑兰市的军方检查站

现实中的德黑兰是一个破败的城市，冬天显得异常的阴冷，这一点更像乌鲁木齐。德黑兰的建筑还停留在巴列维国王时代，年伊斯兰革命之后几乎没有新的建筑。主要街道的建筑上绘满了各种写实的政治宣传画，两伊战争中死亡的军人，大胡子的毛拉，打倒美帝国主义之类的。从德黑兰汽车站坐公交车到了ENGHELAB大街，我找到了通过booking预订的一家叫做“德黑兰旅馆”的青年旅舍。这家旅馆位于一个居民区，距离市中心的德黑兰大学约十分钟车程。老板是个瘦高的伊朗人，留着大胡子，懒散而热情。他年轻的老婆也很漂亮，穿着入时，在旅馆里没戴头巾。这个旅馆住满了各国的背包客，床位8美金一晚，带一个简单的早餐。旅馆雇佣了一个阿富汗来的塔吉克人做店员，这个店员对客人态度冷漠，趁老板不在，收房钱时老在美元与伊朗币的汇率上坑客人，常被细心的背包客发觉，发生争吵。

德黑兰的一处清真寺

德黑兰

德黑兰

在客厅里，我偶遇了一位廋高个的爱尔兰当代摄影师，他曾给美国一个著名的摄影师当过助手。他的旅程路线是土耳其到伊朗、阿塞拜疆、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这位爱尔兰摄影师使用一台小型的玛米亚中画幅相机，以及一台全自动的美能达相机，携带了一百个彩色胶卷。在客厅，我们深入地讨论了旅行作为一种创作方法。差不多整个德黑兰的外国背包客都集中到了，多人宿舍住的满满的。虽然客厅里狭小，但大家每天兴高采烈，讨论这个封闭的国家的一些奇怪的事情。“有个男的迎面向我走来”，一个金发的德国女人在客厅里跳着脚喊着，“他突然抓住我的一个乳房，然后快速地的跑开了”。这德国女人说着这事的时候，她是非常惊喜而快活的。她有着还不错的身材，甩着一对饱满而充盈的大乳房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她睡在我的下铺，每天上午当我从上铺嘎吱嘎吱地跳下来的时候，我感觉此刻躺在床上的她，至少她的一对大乳房是向我随时敞开的。

德黑兰

德黑兰

德黑兰

这个热烈的德国妹几天下来和我混的很熟，带我去了几次德黑兰大学附近的一些咖啡馆。出于寒冷，我们是紧紧地贴在一起走过去的，像一对真正的情人。可惜我现在忘记了她的名字，她出生的城市叫什么堡。我们在寒冷而潮湿的空气里要走上足足一个半小时。我们不断地穿过一些破旧的有着包豪斯风格的旧街道，这里遍布了一些大学，街上的年轻女大学生打扮入时，虽然戴着头巾，她们都有着一双化着浓妆的火辣的大眼睛，她们的脑袋和嘴巴也特别大。在德黑兰大学附近，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些安静的小咖啡馆。还有一些卖类似汉堡的快餐店，里面会卖一种类似可口可乐的碳酸饮料。当我们终于在一家快餐店坐下来吃一种伊朗版汉堡的时候，一个长得像汽车修理工人的德黑兰男子走过来同我热情地握手，“中国，非常好，我们共同打倒美国！”，他大喊。而在咖啡馆里，则是另一种气氛，时髦的女生取下了头巾，抽着烟，听着西方的轻音乐。像一些人说的，德黑兰的咖啡馆里坐满了自由派的知识分子。我和德国妹在回来的路上已是黑夜来临，路过前美国大使馆，我们刚拿出相机拍了几张，就被一群警察逮住了，他们把我俩带到一家警署。这个警署的大门是几个穿制服的士兵，他们端着冲锋枪，看起来很像二战时期的隆麦尔非洲兵团，我跟德国妹说，“嘿，他们看起来像德国兵”，但德国妹一脸哭丧的表情，冰冷的警署审讯室让她很紧张。一群警官表情很严肃地查看了护照和相机，仔细地询问了我们的目的，最后告诫我们不能在深夜的马路上拍照，特别是前美国使馆区域。随后我们被一辆警车送回了旅馆。这样一来，我们不用再穿越寒冷的大街步行回到旅馆。

德黑兰

德黑兰

一周后，和德黑兰青旅的那帮快活的背包客告别，我搬到了mashad旅馆。这个旅馆靠近霍敏尼广场，坐落在一个老街区，有一个破旧的清真寺和食品市场。这个旅馆有两个老板，其中一个很友善，和一个中国女人结了婚。这个旅馆有一只猫，它只吃鸡肝，由于过度的肥胖，只能缓慢地行走。这时节是伊朗国庆，街上行人稀少，店铺全部关闭。我走在空旷无人的街上，遭遇了来德黑兰后的第一场雨。大雨把我浇透了，我在旅馆把衣服换洗下来。我去楼顶晾衣服，发现楼顶有个硕大的胸罩，一直挂在那里，风吹雨淋。直到我离开这家旅馆，始终不见人去收这个胸罩。后来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D罩杯。

德黑兰大学

我在霍米尼广场路遇一中年男英语教师，这是一个伊斯法罕人，他跟随我，从霍敏尼广场一直走到一个圆形的国王时期的广场，直到德黑兰大学的一家咖啡馆。他希望做我的导游，让我付给他一笔小费。他有一个29岁的契约妻子，协议期6个月，他得为这个女子的6个月支付一笔钱。他说，在伊朗，契约妻子不能和丈夫走在街上，不能一起去看电影，只能呆在他的房子里。我在咖啡馆请这个一直喋喋不休的英语教师喝了一杯咖啡。我们愉快地在大街上告别。

德黑兰

旅馆老板的儿子——阿杰巴，一个28岁的年轻人，总是在厨房里准备他的水烟，然后端到大厅里，在沙发上坐下来慢慢地抽。他每天反复地装水烟，抽水烟，装水烟，抽水烟。当大厅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他开始做奇怪动作，他把两只耳朵折了起来，努力塞进耳洞里。他乐此不疲地进行这种诡异的小动作。而他的父亲，那个神情冷漠的老年男子，则对他视而不见。

德黑兰马什哈德旅馆

我步行去一个距离颇远的警署办理签证延期。警署的门口坐了一个墨绿色制服的革命卫队军官和几个士兵。这个军官戴了一个石膏脖套，他似乎颈椎受了伤，他的眼神阴郁而冰冷。他久久地盯着我，随后让一个士兵把我带到三楼的大厅。这里的柜台挤满了叽哩哇啦的巴基斯坦人、阿富汗人、阿拉伯人和土耳其人。一个警衔较高的警官在一堆穆斯林中间发现了我，他让我进了一个小办公室，把我的护照递给一个低阶警官。“哦，中国的产品，三天就坏了”，这个警官拿着他手中的圆珠笔戳在桌子上朝我示意，“但是日本的东西，永远不会这样！”他不断地叹气，摇头，给我护照盖上了延期15天的大戳。

德黑兰

德黑兰地铁

德黑兰又下了一天的雨，看来是雨季来临。我在旅馆里呆了一天。阿杰巴又在厨房里反复地装水烟，抽水烟，装水烟，抽水烟。在阿杰巴从厨房出来后，几个印度人趁机占领了厨房。他们把土豆蒸熟，捣成土豆泥。然后蘸着西红柿酱和囊吃。

到了傍晚，雨终于停了，旅馆老板命令他的儿子阿杰巴去楼顶晒床单。阿杰巴在楼顶上看到我，又把他的耳朵卷进耳洞里，他开始不断地跳跃，在那个晾着大胸罩的电线前停了下来。我站在屋顶上，看到远处的伊玛目霍敏尼大街和最高的电报大楼，破旧的汽车在街上缓慢行驶，污黑的积水映照着两边陈旧的建筑，行人夹紧深色的毛呢大衣在寒风中疾速走过。年2月的德黑兰，正处于历史和现实相接的一片灰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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