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德黑兰 >> 德黑兰建筑 >> 大家专论一场放大的人性实验电影
郑宜庸,电影学博士,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福建省电影家协会副主席、福州市电影电视家协会主席、中国高校影视学会理事、中国电影评论学会理事、中国电影文学学会理事。主要从事电影的教学、研究与创作,独立完成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项目《中国电影编剧口述史》,著有《审美之难——电影的一种特殊表述与观看心理》、《中国当代电影编剧访谈录》;创作电视电影《杨门女将》(第二编剧)、电影剧本《妈祖》、《嫁给契约》、《幸福背后》等。
一场放大的人性实验——电影《推销员》解析
郑宜庸
导演阿斯哈·法哈蒂与主创
《推销员》是伊朗电影人阿斯哈·法哈蒂编剧并执导的新片,获得第69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最佳男演员奖及第89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故事按顺序方式叙述,并不复杂。一对住在德黑兰的夫妻伊玛德与拉娜由于居住的公寓遭到安全威胁不得不搬到朋友提供的一处新住处。前房客是妓女,一位陌生男子不知她已搬家,前来寻欢时撞见正在浴室洗澡的拉娜,搏斗间各自受伤,男子仓皇逃走,离下了手机、车钥匙、小货车等物品。伊玛德本想报警,拉娜却始终不肯,后来伊玛德改变主意,私下寻找侵犯者,实施报复计划,最终导致不堪其辱的侵犯者心脏病突发身亡。夫妻的生活回归日常轨道,但已形同陌路。
网上观看时,常有弹幕出现,有一个疑问:没有推销员,也没有推销员之死,为何影片起名《推销员》?片名源自片中的戏中戏,伊玛德和拉娜夫妇业余出演的话剧《推销员之死》,他们恰好饰演剧中的一对夫妻威利·诺曼与琳达,这是美国剧作家阿瑟·米勒的名作。当然有致敬之意,《推销员之死》对于社会关系尤其是家庭关系有着的深入剖析,至今仍有着巨大的艺术感染力。正如法哈蒂在一次采访中所言,“电影从戏剧里面借用了很多东西,而这一点可能还会延续下去。”[1]
电影《推销员》剧照但不止于致敬,戏剧片断被有效地插入电影中,形成有意味的“互文”。影片开场,徐徐展开一组《推销员之死》正在搭建的舞台场景的画面,空无一人,强烈的戏剧光效,与现实时空的自然光效形成巨大反差。这样的开场,令人好奇,到底是什么戏拉开了帷幕?第一个戏剧片断,威利和妓女在旅馆房间幽会时被儿子比夫撞见,比夫从此对父亲失望,放弃了生活的努力。这一场景对应的是电影中侵犯拉娜的那个老人和前房客在一起的情节,没有正面展现,需要观众自行脑补的。因为老人也有类似的家庭处境,他的放纵必须对家人隐瞒,以便维持正人君子的形象。第二个戏剧片断,琳达在一张硕大的床上等待威利的回家,拉娜在演完自己的戏份后,也回家洗浴等待伊玛德归来,不料等来的都是不幸。第三个戏剧片段,拉娜在受到侵犯之后,与伊玛德在现实中不能明言的心理活动在演出时一展无遗:丈夫认为自己无情,没有保护好妻子,同时也令自己陷入被人嘲笑的境地;妻子自己对丈夫的深爱,却显得十分无力。这次演出,因拉娜的精神崩溃而中断了。第四个戏剧片段,伊玛德将怨恨发泄到好心借房的朋友身上,恰好对方在剧中饰演威利的朋友查利。他认定朋友与前房客有着暧昧的关系,才导致他们夫妻受到伤害。最后一个情节里,原本空空荡荡的旧公寓仿佛也变成了剧场,在这里主人公的生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在救护车的鸣叫声中,伊玛德摁下了旧公寓的照明开关,灯暗的却是戏剧舞台,转场巧妙。紧接着下一个镜头,是夫妻俩神情漠然,各自分坐在镜子前,任人化妆、摆布。最终伊玛德落得与威利同样的结局:他们都是善良的,但却由于错误的选择,辜负了所爱的人。这个结尾与开场巧妙的呼应,戏终于开场了。如果说之前是在演虚构人物的生活,用推想去体验人物,经历了这场意外事件,愈演愈真,戏里戏外,已融为一体。
还有弹幕评价该片节奏拖沓,特别是开端部分,不知所云,为何能得国际大奖?得奖不是无来由的,法哈蒂扎实精湛的叙事功力与对人情事态的洞悉深度,不能不令人赞叹。实际上,要抓住大脑的注意力,故事里的所有东西都必须有存在的需要,必须有紧密的关联。片头字幕过后,“公寓震裂,居民撤离”的情节片段,至少有三种作用。一是交代了故事的起因,若不是公寓不能居住了,夫妻俩就不必另寻住处,就不会租用朋友的房子,就不会发生那起意外事件。二是介绍了影片的主角伊玛德,长达1分半的运动长镜头,从伊玛德的视角切入,观众通过他的双眼审视他所处的世界。三是以隐喻的方式传达了故事的主题,墙体的裂痕来得突然,就像人生的种种意外,来不及提前准备,主人公的世界开始慢慢坍塌。接下来,影片前24分钟所展现的,是伊玛德善良开朗、平易近人、优雅文明的正面形象。作为丈夫,他与妻子的价值观似乎一致,彼此相爱着,业余一起出演话剧。作为邻居,当居民们纷纷撤离时,是他抱起啼哭的小孩,背走瘫痪的邻居。作为教师,他在学校与学生平起平坐、谈笑风生,讨论话剧、推荐书籍、播放影片。作为房客,即使前房客霸占着房间不搬离,他也在犹豫将对方的东西放到露台是否合适,下雨时特意拿布去遮盖。作为男性,合乘出租车时,后排同车的女人无理要求调换位置,学生不理解,他却表现豁达,“显然有人冒犯过她,因此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样的主人公,身上聚焦了各种优良的品质,特别是善良,无疑能迅速赢得观众的好感,观众乐于也易于对他产生情感上的认同。我们不愿意这样的主人公遭遇打击或不幸,即使陷入人生低谷,也希望他能奋起拼搏,最终战胜自我、实现目标。但若是“所有事情都像表面看起来那样”,若是人物没有出现变化,电影就无法抓住人心,必须让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打破日常生活的平静,让人物受到直接影响。一次排练结束后,伊玛德还有事需要留下,伊娜带着唯一的一把钥匙先回家。准备洗澡前,她听到楼下的门铃声,误以为丈夫回来了,便打开楼门及房门,结果让侵犯者趁虚而入。故事主体由此真正展开,主人公渐渐被卷入事件之中,越缚越紧……
电影《推销员》剧照
影片至始至终没有正面、直接展现浴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观众与伊玛德一样,只能从拉娜与邻居们的只言片语,去推理去猜测。以这样一种冷静、克制的方式讲述故事,并不意味着故事的平淡、无味,这种看似日常、松散的手法,其实更加需要掌握内在的情绪张力,更为
转载请注明:http://www.zhengkairui.com/dhljz/97472.html